【雷凯/双安】少年城（三）
#时间线在1997年，四个人高一，坐标北京
凯莉觉得有些事儿还真的不好说。比如说她的成绩没有安莉洁他们好，差的也不是一星半点儿，可她还是跟着他们仨一起进了老北京名门泰安中学。
除却她来说，安莉洁和安迷修成绩那是从小好到大让她没得脾气，可让凯莉拎不清的是为啥就连平时看上去吊儿郎当的雷狮考起试来也吊着一股视死如归的冲劲儿，跟不拿几个第一新中国就不会成立了似的。后来才反应过来这是得亏雷狮那在部队里当官的爸爸打小拿他充兵娃子练，他俩又是邻居，凯莉没少见过雷狮因为考试没合标或是惹了祸光着膀子在雪地里在烈阳下“操练”的，不然凯莉真是到死都不信她居然是他们几个中学习成绩最差的那一个。
这么说起来她没正眼瞧过《哈姆雷特》也情有可原，毕竟就她成绩不成不是？可没看归没看，那是她本来就不待见这种西洋来的玩意儿，但是眼力见还是有的。废了安莉洁一番口水后她终于搞懂了他们抽到角色的关系，二话没说抢过了安莉洁手中的纸条，然后将自己手中的“奥菲利亚”塞到了对方的上衣口袋中去了。
安排。
安莉洁没反应过来，一双大眼睛是眨了又眨，见凯莉一脸不大高兴的模样还以为是她对自己的角色不满意暗地里使坏。她认识凯莉的时间比不得雷狮安迷修，但到底女孩儿亲密，凯莉喜欢这儿喜欢那儿的，可不是她比男孩子了解清楚的多？所以最后倒也什么都没问便默默认下了。
安莉洁很聪明，胡同里算她顶聪明，可老天爷还算是公平，给了她漂亮脸蛋儿聪明脑瓜儿，最后还是少分了点情商。
“安迷修是哈姆雷特，有你在这儿我可不好意思演什么奥菲利亚。”凯莉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安莉洁顺着凯莉的意往安迷修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个“男主角”正在尽自己所能地安慰雷狮拿到了个女角色，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模样怕是故意要惹雷狮生气，所以避免不了一顿鸡飞狗跳，看着看着，安莉洁便笑了:“这有什么关系，我可是很想瞧瞧凯莉版的奥菲利亚啊！”
“您可就别折煞我了我的大小姐诶！”凯莉翻了个白眼，“您可能不知道，打小我就上过台演过戏，喜欢小红娘多于崔莺莺——这说明啊还是拉红线这事儿比较适合我不是？”
听懂了凯莉话中之意的安莉洁顿时红了脸颊，和现在夕阳西下的晚霞倒是顶配。本来温和如水的女孩子也上了手，前方男孩子们拳打脚踢，后边姑娘们娇声连连，也算得上一道风景了。
他们是在胡同口分的手，凯莉身边站着雷狮，不停念叨着让她和他交换抽到的角色纸条。
“你放弃吧雷狮，你觉得我有什么理由放过任何让你出丑的机会吗？”凯莉不再理他，只是看着安迷修和安莉洁慢慢走远。
石板路上青苔沾着露水湿哒哒的，也不过四五点钟光景，太阳落的没那么快，秋虫喧声中，胡同小贩卖打糕的叫卖声中，合着同样安姓的俩人说起话儿来就变得轻声细语了，眉眼含笑的模样像是她妈妈绣在白布上的工笔画儿似的。那时的她总觉得这样稀疏平常的画面就能看到她的七老八十中去，记忆中是一辈子都不会改变的青春模样。
“凯——莉，你他妈把你的角色给我！”
“我凭什么给你啊！”
“凭小爷我姓雷啊！”
“去你的吧。”
这样的对话已经在她和安莉洁交换了角色之后上演了无数次，雷狮对于“雷欧提斯”的执念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那会儿凯莉15岁，刚学会了一个叫做“abandon”的英文单词，她的英文成绩不能再差，唯独“放弃”一词记得顶牢。
你看，A·B·A·N·D·O·N——abandon，放弃。可就是有人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放弃”。
凯莉有些愤愤然地将瓜子壳丢在果盆里，然后捡了一块她心心念念很久的三庆园特制豌豆黄吞了下去，有些堵喉咙，所以伸手就去捞边上不远处的盖碗茶杯。杯子小，渴的时候这再好的茶叶放她这儿也不可能是用来慢慢品的，所以这用来招呼上宾的庐山云雾一下口便见了杯底，凯莉咋舌，将路过她身边的茶房叫住了。
晚上七八点钟的三庆园最是热闹，人声鼎沸，多是些退了休在家闲着无事可干的老大爷们，也有少部分小姑娘，围坐在一处桌角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凯莉朝着离她两三桌的位置看过去，雷狮皱着眉瞪着她，满打满实的不耐烦溢出一箩筐，凯莉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扭头忽视了对方的唇语，望向了台上。
今晚的园子演的是余派的《定军山》，演老黄忠的老生看上去很年轻，配合着锣鼓点儿，一甩髯口，把刀一横，紧接着就是一句铿锵的“三通鼓，刀出鞘”。三庆园自从换了个班主之后启用的多是些年轻演员，老大爷们嫌他们资历不够，但说归说可也总是花钱来看三庆园的演出；而小姑娘们多是来大栅栏逛夜市的，听闻三庆园有好看年轻的演员就进来见上一见。
“你们角儿呢？”凯莉拉住了给她倒了开水正打算离开茶房，然后又瞥了一眼同样看着她的雷狮。
茶房穿着长袍马褂，头上戴着一顶小帽儿，眼睛很小，不说话的时候也像是在对人笑，一副讨喜的模样。凯莉个矮，坐在椅子上就更显娇小了，茶房不得不弯低下些身子用手背别着嘴巴和她说小话：“爷飞西安了，听说有大人物要听爷唱戏。”
那真的是苦了这些煞费心思过来看他的小姑娘们了，凯莉心想。
“还有什么吩咐吗，二姑娘？”
“行行好吧还‘吩咐’，什么年代了，大清该亡了吧？穿着长袍配马褂的，你还真就老一套上了。”凯莉喝了一口茶，刚给沏上的，初入口还有些烫嘴，她不满地啧了啧。
“那可不成，爷对我们说了，礼数这种东西最荒废不得。”
“这可快二十一世纪了吧，他是要搞邪教吗？那当初题字时三庆园这名字可能不太合适，‘鬼天盟’这种的可能比较好一些。”
“这话不能这么说……”
茶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突然撞到了一边，进入凯莉视线的是雷狮那逐渐见长的个头和落哪儿都止不住的张扬。
“我可叫你不止三四遍了啊茶房，感情你在这里和人说上相声了。”好歹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孩子，从小家教就严，这到了外边儿倒还是知些礼数，刚刚进了园子没有来得及过来，就算现个儿找到理由过来了，也只是压低了声音一丝不苟地在凯莉桌子边上的四脚椅落座了。
雷狮在凯莉并不友善的眼神下给自己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递了茶房一个眼色，在后者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去后一手压着桌子便凑了过来，说话倒也直白:“换角色。”
“痴心妄想。”凯莉嗤笑。
“你够狠心啊凯莉，你就这样看着你青梅竹马去演个女人啊！”
“你给我小声点！”凯莉张望了下身边的桌子，然后朝着向他们看过来的一老大爷点头赔笑，同样将一只手压在桌子上往雷狮那边凑了凑，尽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你这是看不起男人扮女人了？那你现在大可以从三庆园滚出去啊，难为你还买了票进来听京剧。”
“等一下！”凯莉已经完全把身子趴在了桌子上，那一头还没回应她又伸出手去捂住了对方的嘴巴，在台上鼓点渐渐密集之后露出了一个对于雷狮来说无比熟悉的笑容，“要我把角色给你也成，毕竟我凯莉也不是什么魔鬼你说是不是？”
“安莉洁？我做了一些豌豆黄，你现在有空给安迷修家送去一些吧，老安今晚值班，估计只有安迷修一个人在家里。”安莉洁的妈妈在厨房超客厅探了一下头，安莉洁正在摆弄她的大提琴。
“你拿大提琴是要做什么？你不是很久不拉了吗？”安母疑惑。
安莉洁放下手中的抹布，长长吁出一口气，刚刚显然和灰尘做了一番不小的搏斗，几乎和她等高的琴被她斜着靠在了墙上:“我不弹妈妈，只是过几天学校排话剧时需要用到大提琴，我想家里的这把不用也是空着。”
“你演什么？”
“奥菲利亚，不过原本该凯莉演的。”
“《哈姆雷特》？还原本该是？那凯莉要演什么？”
“还不知道，现在估计想着法子逗雷狮呢。”安莉洁抽了几张餐巾纸给自己擦了擦手，然后朝着厨房的四方桌走过去了，刚刚做完的豌豆黄在盘子中叠的整整齐齐，分了三份，想来给凯莉和雷狮他们也准备了。安莉洁拿起了其中一份，歪了歪头和安母招呼，“我拿去给修了。”
可临出门换鞋的时候门却在另一边被打开了，安莉洁和安迷修面面相觑，一时半会儿有些不太明白现在的状况。到最后还是安迷修开了口，笑着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开了口:“我是来问你借《哈姆雷特》的，在演之前还是再看一下原著比较好……”
“你没吃饭呢吧，修？”这一边牛头不对马嘴，却是已经把刚刚换上的小靴子脱了下来，重新换上了天蓝色的拖鞋，话说的同时已经搬着豌豆黄朝着里屋走去了，“你来的正好，比起让你一个人在家里吃豌豆黄，妈妈会更乐意让你来我家吃饭的。”
“啊？哦……”这一头跟着换上了门口摆放整齐的拖鞋，对着安母的热情只能点头哈腰表示礼貌和感谢，一边跟在安莉洁身后来到了客厅里，安莉洁并没有将那一盆豌豆黄放回原处，而是直接塞在了坐进沙发的安迷修的怀里了。
她帮他打开了电视，轻车熟路地转到了CCTV-15，这个点正好在播放体育新闻，瞧着看了一会儿，她又从他怀里拿了一块豌豆黄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饭点还差一会儿，你先吃着，我给你上楼找找《哈姆雷特》。”
可说是找找，安莉洁却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就回来了，然后一并将书也塞进了男孩子的怀里。
“谢谢。”
“别客气。”安莉洁笑笑，转而在边上的小沙发上坐下来了。
她还穿着学校里的校服，看来从回来之后并没有洗澡，安迷修看了一眼放在边上的大提琴不可置否，有一搭没一搭地提问:“我都不知道你还学过大提琴。”
“小学的事了，你们不知道也正常，我已经很久不拉了。”安莉洁耸耸肩。
“为什么不拉了？”
“这有什么为什么的？家里人觉得学习比艺术重要呀。”安莉洁瞥了一眼大提琴，将双手搭在了膝盖上，看到安迷修盘子里的豌豆黄并没有减少之后皱起了眉:“我妈可是专门做的，你不吃吗？”
“我怕吃多了等下吃不下伯母做的饭，你知不知道我们这边儿都夸你妈妈做的菜好吃？”安迷修笑了起来，这一笑看来发自肺腑。
“说起这个，我打个电话让凯莉雷狮也过来吧，凯莉昨天才和我说过想吃豌豆黄，叫她过来省的我等下还要给他们送过去。”作势要去捞就在一旁的电话。
“凯莉和雷狮去大栅栏那边了。”
安莉洁将听筒从耳边放了下来，扭过身一脸疑惑，“去三庆园了？”
“嗯。”
“雷狮是自愿跟着去的？”
“嗯。”
“雷狮完了？”
“嗯。”
“你的兄弟要完了，你乐什么？”安莉捂着嘴笑了起来。
雷狮可不是完了。
一曲结束本该是中场休息的三庆园却因为凯莉的一声吆喝硬生生安静下来，她脸上是雷狮从小看到大的代表着“我不弄死你算我输”的专属凯莉式捉弄人表情，而他只能毫无办法地被她生拉硬拽地拖上高出地面一尺有余的台子，接受原本就来看戏的观众姥爷们的奇异目光。尤其是那些本来就是来看好看演员的小姑娘们，前脚刚刚要走，后脚立马停了下来，看来是对突然出现在台上的男孩子有了不小的兴趣。
雷狮有些窘迫地扯了扯凯莉，小霸王一样的人居然也能害羞，这让凯莉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各位观众老爷们， 今天你们这5块钱的票算是值了。”凯莉也不知道从哪儿抢来的话筒，“知道我身边的小伙子是谁吗？雷家三少爷！且不说他爸是谁啊，雷锋叔叔认识吧？诶～对，那没准是他远方亲戚！”
雷狮无言以对。
“别看他这样，他爸可是个正宗戏迷，小时候没少耳濡目染的。怎么样啊雷三少爷，唱一个《乾坤带》呗，我可是很久没有听你唱了！”
凯莉扭头朝着乐队老师们点了下头，想来这个小祖宗平日里没少惹事，那一头是半点儿都不带吃惊，而这一头话筒却被抢了去，凯莉心想着不对，可是雷狮已经开始做了妖，“先别管我，大家伙儿知道我身边这位是谁吗？这可是园子的二姑娘！这《乾坤带》怎么着也得我们俩一起唱吧。”
台下不明真相的观众拍手叫好，凯莉在台上光明正大地踢了雷狮一脚，雷狮靠近凯莉，笑得一脸得意洋洋:“一起唱也算我唱了，你可得说话算话啊凯莉。”
茶房不知怎么的来的比谁都开心，放下手中的茶壶跑上了台，给凯莉又重新递了个话筒来。
凯莉思考了一会儿又笑了起来:“那必须一起唱啊，从古以来主让客，您先唱呗。”
那唱就唱呗，你到头来不一样也是唱。雷狮嗤笑了一声，朝着乐队鞠了一躬，等到开了口才终于知道这是着了凯莉的道，但话是出了口，只能咬着牙唱完，想着凯莉还能在人前给他留些面子，“并非是儿臣以小犯上，有一辈古人也做比方……”
“……不是君王胸海量，怎得小将保朝纲？前朝古今朝事俱是一样，我的老皇父！”
“诶，儿子！”凯莉笑得前仰后翻。
就这样，那天晚上凯莉做了一回雷狮的爹并成功逗笑观众惹怒雷狮。当然这换角色，凯莉从来是个言而有信的人，雷狮要做那“雷欧提斯”那就做呗，反正到最后怎么着还是个“儿子”。
占到了雷狮便宜，这对凯莉来说比她考试进了全校前300名还来的开心。顺便一提，泰安高一一共也就400来个人。
_____tbc______
魂有话要说：
是完全抛开原著的设定，难免ooc
“泰安中学”我是瞎起的，国泰民安嘛
我是南方人，其实不太懂北方的一些风俗习惯，但是想着既然地标北京的话还是绕不开国粹“京剧”
北京只去过两次，除了一些标准旅游景点之外对大栅栏印象深刻，“三庆园”是真的有这么个地方，现在是德云社相声演出用的，不过在之前是一个戏园子，我借来用一下哈。
